1958年,是大跃进的起始年。在这一年中,我们教师的时间一半多是在校外度过的,课堂上的教学时间不到一半。现在想想,感慨甚多,略举二三,回忆当初。
水库坝上当尖兵
1958年2月2日,江川县的整风反右运动刚结束,全县中小学教师除少量的几个留下做收尾工作外,其余的都集中到上头营村后去修水库(也就是当今的跃进水库),工委会把200多名教师分别安排到水库建设的几个重要工程中:杵堤坝的核心墙(又叫截水墙)、木制独轮车推车运土队、新式工具改革创新木工组。杵核心墙这道工序,算是水库工程的关键工程,它要求从地面挖下1.3米、长7米、宽1.5米,其作用就是截住水库里的水不让渗透出来。这项工程原是分配给三街管理区的社员群众干的,他们干了一段时间,质量检验达不到工程要求。工委会研究决定,把这个任务移交给我们教师去完成,于是把年轻教师集中起来组成突击队,白天黑夜分三班轮流工作。每班干8小时。我们首先把原社员杵的那些土全部挖出来,再在他们挖的基础上挖下20公分,然后用粘土、少量的细沙、紫红土(这三种土的选择、运输、搭配都有专人负责)三种混合起来,拌成糕面土,然后用杵棒一层一层地夯实,每杵一层,技术员都要检查验收,即用十字镐挖下去只能是一个洞,如果洞的周围有裂缝,就算不合格,要求挖掉重杵。突击队的任务就是专门出力杵墙。这样苦战了十几个昼夜,圆满完成了工委会交给的任务。
小推车是当时水库建设的主要运土工具,是一种木制独轮车,其运输效率比用粪箕挑高四、五倍,但劳动强度大,体弱者难于撑持。工委会又在教师中抽调了近100人编成8个组,任务先分到班组,再分到个人,每人每天运土3个立方米,每一车约装0.1立方米,每人每天起码要拉30车以上才能完成任务,当时我们都参加了运土队。每拉一车到坝基上,专门负责发牌的人就发给一张,晚上收工时最少要交出30张牌来,劳动中还把社会上“插红旗”、“拔白旗”的竞赛办法引入到这项劳动中来,任务完成较好的胸前挂上“好人好事”的红布条,车上也插上小红旗,以资鼓励表彰。任务差得多的少数人,胸前戴上白布条,车上插上小白旗,以示警戒,第二天完成了任务,才扯去白布条,拔掉车上的小白旗,说实话,一天干下来的确是够累的了,拉着空车爬上二、三十米高的斜坡,装上土拉着往下走,因人是被车的重力推着向下的,这时一定要聚精会神,一是用力顶住车的冲力,二是要压下车杆,一路小跑着,到近坝基这段路上,车子来往多,加之车的冲力大,有的路面已碾出凹槽,稍不留心车子就会歪倒,这样不仅这车土白白丢失,还有撞车伤人的危险。
工委会又从教师中抽调10多个教师组成一个木工小组,和社队来的木匠师傅合在一起,专门负责维修运土的工具(马车、牛车、小推车)和部分运输工具的改进和创新。如我们刚接手的小推车,结构不合理,既笨重又不方便使用,倒土时,需要把车停稳,人到车后把挡板抽掉,把车杆扬高,才能把土倒完,土倒完后又要把车放下插上挡板才能行走,这样既耽误时间,又增大劳力。为了减轻负担,提高工效,教师木工组在褚世福、王进明等人带领下,开动脑子把长、大的车缩短,后插板改成斜坡,只要扬起车杆,车里的土就可以自动滑出,这项改进既省劳力,又缩短了倒土时间。随着坝堤的逐步增高,取土点渐渐难找,多数要靠人力从坝下背、挑到坝上,为了提高工效,木工组建议把地点设在一座小山下,用“梭槽”和“飞兜”向坝上放土,这样大大提高了工效,教师木工组的这些做法,受到了工委会的表扬。
雄关坝子掘水源
从水库撤回学校上课没几周,农忙假又开始。为了抗旱抢收抢种保增产,江川县委决定利用学校放农忙假这段时间,把全县中、小学校教师集中到农村去支农,中学教师集中到九溪鸡窝去劳动,小学教师组成一支抗旱大队到雄关坝子去寻掘水源(修原有的龙潭、塘子、水沟)。抗旱大队由当时的法院院长张运慧为大队长。当时全县分为六个行政区:江城,翠峰为一区,龙街片为二区,现在前卫后卫为三区,大街镇为四区,九溪镇为五区,路居和雄关为六区,各区的校长或教导主任担任各区的分队长。四月中旬抗旱大队开进雄关坝。举目一望,黄澄澄的土地上长着稀稀疏疏的麦穗和萝卜籽。“雄关坝、干锅炒老鸦”这句谚语,形象的道出了雄关旱情的严重,吃饭穿衣要靠老天下雨,群众生活十分艰辛。
到了雄关的当天晚上,雄关管理区的领导对抗旱大队提出了明确要求,要我们帮助整修几个龙潭和塘子,目的是挖掘水源扩大库容增大出水量,扩大灌溉面积。抗旱大队当时提出的口号是:多流一身汗,多拿一方土,多容一方水,保证苗活。第二天各分队就按照分配的任务展开工作。一、二分队负责修理高坡龙潭,三、四、五分队负责大坝塘龙潭,六分队负责疯龙潭。我们一、二分队挑着粪箕,抬着锄头到龙潭边上,乍一看,哪里像个龙潭,简直像个污水塘,塘内密密麻麻长满水葫芦,塘的四周杂草丛生,蚊蝇飞舞,只有塘外的小沟里淌着一小股水。雄关管理区的领导向我们介绍说:“高坡龙潭是哪年开挖出来的无法考证,但从我记事就有了,据老人讲,是前人用方石砌成的,由于年代久远雨水把山上的泥沙冲到塘里,它的面积逐步缩小,四周杂草丛生,潭内淤泥深厚,因此出水不多,只能解决高坡、上营村民的用水”。听领导的介绍,目睹了龙潭的实情,教师们热情很高,卷起裤腿,跳入龙潭,挖的挖,抬的抬,两个分队的同志苦战了四、五天,挖深和扩宽了龙潭的容积,清除了塘内和沟里的淤泥,龙潭里的出水量增多了,能从沟里流淌了。当地的群众纷纷跑来观看,无不拍手叫好,夸我们教师为他们做了件大好事。
抗旱中最艰苦的劳动,莫过于修理疯龙潭了,这个疯龙潭在大坝塘山脚的地方,为什么称它为疯龙潭,说法不一,我们也没有过多的去探讨它。这个龙潭在大坝塘的山脚下,全是石头,教师用炮杆和大锤开凿,一个人扶着炮杆,另一个挥舞大锤不断敲打,但取下来的石块却是碎的,成块的不多,一天干下来,握炮杆的手颠起了血泡,挥大锤的臂膀酸痛,尽管如此,同志们仍不叫苦,咬咬牙继续作业,但因洞口小,要把底下的石头和泥土挖到地面上是困难的,同志们已把它凿深了两米多,但仍不见出水,后向大队汇报后,疯龙潭的整修工作才算停止,第六分队的同志全部撤到杨柳坝去整修塘子和疏通一些沟道。
在雄关的最后一个任务是集中全部抗旱队伍整修大塘子。这个塘子在雄关上营到窑房村的田坝心里,因为它是雄关最大的水塘,因此叫大塘子,原有容水量只能供下游的田苗水,经过我们全体教师四天的辛勤劳动,扩大了容量,不仅能满足下游秧苗的用水,还能灌溉30亩的稻谷田。
抗旱大队的领导和当地村社的领导,为改善教师伙食,千方百计与当地供销部门协调,不定期地供给教师新鲜猪肉、腊肉、腌鸭蛋。
伏家营乡助栽插
五月中旬,正是坝区栽插的紧张时刻,县委要求把抗旱大队调到原伏家营乡支农搞栽插。我们背着被包,辞别了雄关坝,翻山越岭赶到伏家营,住在当时的烤烟仓库。为了赶上节令栽完烤烟,管理区的领导要我们苦战五昼夜,协助社员理完烟墒。说到“苦战”一点不假,真的是白天熬太阳,夜里熬星星。每到夜幕降临,伏家营乡的田野里汽灯一片明亮,每晚都要干到夜里两三点钟才收兵回营。为了给社员群众一个鼓励,我们教师还提出:田野里只要还有一盏灯亮着,我们决不收兵。就是说田野里只要还有社员干着活,我们决不回营休息,直到所有的社员都休息,我们才收工。这样干了五个昼夜,伏家营烤烟田的理墒任务基本完成。眼看栽稻谷的田已基本上水,我们又转入帮助社员搞栽插,男教师挑粪、下堡、拔秧、散粪忙个不停,还抽调一部分年轻的男教师和女教师分下去和女社员一起学栽秧,笔者也是其中之一。当时推广一条龙、三角丛的插秧方法。所谓一条龙,就是用绳子拉成直线,三角丛即是栽下去的秧必须成三角形,三方都是6公分成等边三角形,行距20—22公分,据说这样便于禾苗通风透气。我们带着绳子、尺子到田间按要求进行操作,一天干下来,弄得腰酸背痛,比挖一天烟墒还累。
就在我们全身心投入学栽秧的时侯,老天爷下起大雨来了,整整下了一个昼夜,星云湖水猛涨,眼看星云湖畔的老河咀、陆家咀的秧苗就被洪水淹没,县委通知把抗旱大队的全体人员调到老河咀、陆家咀一带与洪水“抢秧”。我们赶到时,洪水很凶猛,跳到秧田里,水已淹到腰杆,秧田里的淤泥又深又稀,陷到屁股,左腿拔起来,右腿又陷下去,就这样一边用双手拔着秧,一边向前挪动。人力始终“斗”不过洪水,只好眼巴巴望着一块块碧绿的秧苗白白被洪水吞没。直到天明才回到宿营地休息。
早饭后接到县委通知,教师支农暂告结束,教师返校准备复课。 (李存金 李树德 ) |